焦点热门:三姑包银花
□千夫长
家乡的牧场群里发出消息说,三姑包银花没了。
(资料图片)
三姑有八十多岁了,走了,群里没有太悲痛的气氛,大家纷纷追忆三姑的往事。
我们这些叫包银花三姑的,多数和三姑没有亲戚关系,都是随着大家的称呼一起叫的。她可以说是我们牧村的三姑。
三姑的丈夫叫乌兰敖道,是牧业队放马的。乌兰敖道祖上是山东的汉人,闯关东来到了内蒙古东盟的科尔沁地区,几代人住在蒙汉杂居的牧村,一直在沙坨子里种土豆。但是,我们没人叫他三姑夫,都沿袭对老辈的叫法直呼“老侉”。
天津知青来的那年,三姑在羊圈里和知青王全胜一道被老侉抓到了。老侉用鞭子抽打三姑说,你看那孩子像一只春天的瘦羊,你咋看上他了呢?
三姑含着泪,哈哈笑起来说,他白。
黑壮粗粝的老侉一下子被整住了,惭愧地收住鞭子不打了。
半年以后,老侉碰到三姑在高草地里和王全胜亲嘴,就生气地把三姑拖到家里,又拿起鞭子要打。三姑说,你又打我干哈?这回是小王先咬我的嘴。
老侉感到惊讶,说是他先咬你的?
三姑委屈地说,是的,你看,还有牙印,下嘴唇都破皮了。
老侉一把就将三姑推出门说,去,咬他去,使劲咬出血,瘪犊子还咬人。
大家一回顾,我的记忆也清晰了。其实,我们家和三姑还是很亲的。在牧村里,三姑家的前院和我们家的后院是相连的。当我妈我爸一起出远门的时候,就把我们兄弟姐妹托付给三姑照看。我们就大小互相骑着肩,拉着手,从后院的土墙跳进三姑家里去。夜黑了,牧村寂静得吓人,爸妈还没回来,我们不敢回家。三姑就说,别怕,三姑和你们回家等。
1973年,我妈在生我们家最小的一个兄弟坐月子的时候,按照牧村里的习俗,亲邻好友都要来祝贺,我们叫下奶。下奶总是要带一点礼物,主要是吃的。三姑那一天端了一大碗荞面,跳墙过来给我妈下奶。三姑和我妈唠嗑唠得太热乎了,到了饭时,我妈留她一起吃饭。那晚,我爸擀的是荞面条,三姑说你们家的野韭菜花和酸菜卤太好吃了,就猛吃了起来。回家的时候,肚子太撑跳不过墙去了,就从大门绕回去。大街碰上人笑哈哈地大声嚷嚷说,你们看我,端一碗面去下奶,吃回来四碗面条,这下他们家可吃亏了。
这时,三姑发现了老侉不对劲儿,就问,是不脑袋疼的病又犯了?
老侉说,在大地里就开始疼,干不了活啦。
三姑拽住老侉的胳膊说,回家来我给你治。
进屋,三姑把吃饭的大桌子放在地上,让老侉仰脸躺着,出院子找到了一块碎玻璃,又砸碎了一下,找出一条尖利的,用手摸着老侉太阳穴鼓胀起来的血管,一下子就扎了进去,一股黏稠的黑血喷了出来,流淌一会儿,血稀了,颜色也鲜亮了,就抓一捏黑黑的马粪包面摁了上去。
老侉站起来,摇晃了几下,就说不疼了。神清气爽的就开始喝酒了。
回想起来,几乎牧村里的每个人都被她放过血。我们家更是无一例外,我的记忆里,是多次被三姑放血。那时候,家里谁不好了,我妈就说,没事,喊三姑来给你放放血就好了。放完血,病好了,都会说,幸亏有了三姑,这没三姑可咋办。
平时,如果早晨我妈赶牛出去,回来的时候,一进门就满脸笑容,我就问,是不是碰上三姑了?我妈说,那还有谁,就是她,一天乐哈哈,就没有不痛快的时候。
我问大家,说咱群里有三姑家的孩子吗?
有一个三姑的亲侄儿说,三姑生的几个孩子都有病,一个也没活下来,老侉走了,这几年就她一个人过。我爸是她亲弟,我算血缘最近的啦。
唉,从此我们真的没有三姑了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